法治周末特约专稿 崔铮

截至4月1日，西方27个国家及北约驱逐了超过150名俄罗斯外交官，其中美国驱逐了60名，并关闭了俄驻西雅图领事馆，冰岛甚至作出了抵制将在俄罗斯举办的2018年足球世界杯的决定。

作为回应，俄罗斯在早先作出驱逐23名英国外交人员的决定后，于3月31日再次宣布驱逐50余名英国外交官。此外，俄还宣布驱逐60名美国外交官，并关闭美国驻圣彼得堡总领事馆。

一个月前，受英国庇护的俄罗斯前特工谢尔盖·斯克里帕尔和他的女儿躺在英国一家购物中心门口的长椅上，不省人事。3月12日，英国首相特蕾莎·梅在英国议会通报案情时表示，初步查明本案中使用的毒药是冷战末期苏联研发的“诺维乔克”军用神经毒剂。英国政府认为，俄罗斯“极有可能”需要为该事件负责。

由于俄罗斯强硬拒绝了英方提出的24小时内回应的要求，英国及其盟友将此事件视为“俄罗斯非法使用武力攻击联合王国”，启动了报复措施。一场轰轰烈烈的外交驱逐战随即上演。

英国树立自己的强硬形象

俄罗斯前特工中毒事件的发生与发酵的时间段与2018年俄罗斯总统大选月相重合。

持续发酵的外交驱逐战凸显了俄罗斯与西方国家在战略层面长久以来的互不信任。《全球政治中的俄罗斯》杂志主编卢基扬诺夫指出，俄罗斯与西方之间的一场多边外交战已拉开了序幕，自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以来俄罗斯与西方关系迎来了最艰难的时期。即使在乌克兰危机和克里米亚加入俄罗斯时，西方也没有对俄罗斯采取过这样的措施。俄罗斯一定会采取对等的回应措施。

西方此次之所以能迅速地联合反俄，是希望借“中毒”事件让俄认识到，西方国家对俄现行的某些对外政策不能接受，借此警告俄勿进一步采取西方认为“危害国际稳定和西方利益”的举动。

此外，西方在普京的新任期继续加压，扰乱俄国内视听，也是在谋求一定程度上动摇普京的民意基础，进一步制造孤立局面，破坏俄国际形象。

普京执政以后，大量的俄罗斯寡头和前特工都选择“自我流放”到伦敦，使得英国成为欧洲大陆的政治庇护所。一些俄罗斯富豪有庞大资产存在伦敦金融城的银行或房地产上，伦敦甚至被称为俄罗斯人的“第二故乡”。

当下，英首相特雷莎·梅在脱欧谈判中受到欧盟的压力。脱欧谈判即将迎来最艰难的第二阶段，届时自由贸易、北爱尔兰边界等棘手问题就要浮出水面。

俄罗斯驻英国大使亚历山大·雅科文科曾对媒体表示，英国“脱欧”后将丧失通过欧盟施加政治影响力的杠杆，导致其国际重要性下滑，需要在西方世界中找到自身定位，而在“中毒”事件上做文章再合适不过。

另一方面，英保守党也承受着在野党的压力。英国工党领袖科尔宾一直比较亲俄，保守党和工党在对待俄罗斯的问题上分歧较大。现在特雷莎·梅借助这个机会，既可以敲打工党，也可树立自己的强硬形象。

此外，这次驱逐俄罗斯外交官以及关闭俄罗斯领事馆的行动，是特朗普政府对俄罗斯作出的最为强硬的举措。此前，特朗普一直被美国媒体批评说在俄罗斯问题上出手不狠。美国媒体还特别提到，特朗普在普京再度当选总统后，不顾前总统国家安全助理的劝阻，打电话向普京表示祝贺时，都没有提及俄罗斯前特工被杀事件。但这次与盟友统一步调驱逐外交官事件表明，西方国家不打算轻易与俄罗斯和解，也体现出美国与俄罗斯关系下滑的现实。

反俄阵线并非“铁板一块”

虽然宣布驱逐俄外交官的国家接近30个，但很多国家采取的仅是象征性的行动，不会对俄罗斯带来实质性伤害。除英、美、乌克兰三国表现得较为激进外，其余国家驱逐俄外交人员的人数均在1名至4名。

尽管在3月23日的欧盟峰会上，法德两国均表示紧随英国，但他们各自作出的驱逐4名俄外交官的决定更多像是一种象征性行动。其中被法国驱逐的4位早先已被法国方面怀疑从事间谍活动，因此在事件之前已经被安全部门暗中调查。

联想到2006年“利特维年科中毒案”，熟悉的场景和相似的理由时隔12年再一次上演，极端“鹰派”的行为如今已令人生厌。德国国内关于“抗俄统一战线”的组建存在怀疑的声音，相比驱逐外交官的集体行动，德国更不愿看到整个西方被英国绑架。

英国著名俄罗斯问题专家、肯特大学教授理查德·萨科瓦认为，特蕾莎政府此番展现的空前强硬声势，完全是不负责任的行为。而在英国前军队和反恐情报官查尔斯·肖布里奇看来，英国和美国政府的一些人之所以表现的急不可耐，正是因为他们担心最终的调查结果不是自己所希望的那样。

能源是俄罗斯与欧洲国家联系的纽带之一。2017年，俄罗斯向英国输出160亿立方米天然气，占英国需求量20%；同期对欧洲其余国家的输出总量为1940亿立方米。

欧盟27个国家中，包括卢森堡、比利时、希腊、葡萄牙等11国家均未加入反俄驱逐行动，同为欧盟成员国和北约成员国的上述四国没有根据《北约宪章》第5条采取一致行动，反映了西方世界对俄问题上的利益各异与貌合神离。

不排除对俄继续经济制裁

在普京的第四个总统任期内，俄罗斯的总体外交思想不会有大的变化。一方面，俄罗斯将继续通过外交、军事等手段介入叙利亚、乌克兰等周边热点，维持大国影响力。同时，如果国内政治面临危机或其他需要大量合法性供给之时，普京也完全可能寻找新的切入点，以对外示强凝聚国内共识。另一方面，俄罗斯还要着力维持与美国的战略平衡，确保相互摧毁的能力。

由此可以看出，俄罗斯与西方世界的结构性矛盾延续并且无解将是大概率事件：美国坚定地认为，本国是世界领袖；俄罗斯坚决不承认任何国家拥有世界领导权，要求与他国享有平等地位。而正是这个平等地位，是美国绝不会给予的，哪怕是口头上。因此，削弱与遏制仍会是以美为首的西方世界对俄的外交策略。

在第四任期内将贫困人口数减半是普京提出的明确目标。从统计数据上看，2017年，俄罗斯经济终于摆脱了衰退阴影，恢复1.7%左右的慢速增长。总的来说，俄罗斯经济似乎已经适应了制裁，但持续走低已降至十年来最低水平的出生率和持续在下降的人均可支配收入都共同表明，对于普通人来说，这场危机远未到头。

如果未来外交战持续恶化，西方国家不排除会联合加紧对俄经济的制裁，例如对俄石油出口实施禁运、完全禁止他国购买俄国债、阻断俄引进海外技术等，这将给俄带来经济上的重大损失。

英国白金汉大学教授安东尼·格里斯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目前判断，英俄之间此次纠纷是冷战结束后对双方关系打击最大的一次，恐怕需要较长时间才能恢复双方关系。

两国并没中断外交关系

英国下一步与俄罗斯的对抗将主要依靠北约盟友，可能采取的措施是在东欧国家与俄罗斯的边境地带加强军事部署。目前，英国在爱沙尼亚部署了自己的军队，这也是俄罗斯对英国高度不满的原因之一。英国媒体称，2018年7月的北约峰会上，英国将积极推动北约加强针对俄罗斯的行动。

乐观的观点认为，虽然俄西关系短期内会加重恶化，但是欧洲与俄罗斯地缘联系与经济纽带是客观事实，俄罗斯需要欧洲的资金与市场，欧洲需要俄罗斯的能源，双方互有所需，在未来还是会找到缓和的契机。

而萨科瓦教授则悲观地预见：英国和俄罗斯当前的外交争端完全是个死胡同，看不到任何改善的可能性，这场危机会越来越糟……这一切都意味着，英国政府进行下一次换届前，英俄关系都不可能好转。

值得注意的是，俄与西方均未表现出对武装冲突的兴趣，因此涉事国之间保留了必要的沟通渠道。英国在宣布驱逐俄外交人员的同时强调，目前暂不考虑中断与俄罗斯的外交关系。

英国首相特雷莎·梅在议会发言时也表示，目前切断与俄罗斯的所有外交联系不符合英国的国家利益。英国部分舆论认为，目前双方对彼此外交报复行动“相对温和”，较之冷战期间双方类似的外交冲突，目前只能算是“温战”。

在纷争持续的情况下，俄与西方国家仍会就一些亟待解决的国际问题进行协调或合作，俄与西方关系尚有回旋余地。但从目前的发展态势来看，这个余地已经越来越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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